第172章 汹涌杀意
终南山脚下，官道之上。
老黄背着徐凤年，脚步看似踉跄，实则迅捷如飞，心中却是一片冰凉。
那股如芒在背的刺骨寒意，自下山之后，便从未有过片刻的消散。
方才，那黑衣剑奴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，他看得分明。
可最让他感到恐惧的，并非是那个已然臻至天象圆满的恐怖剑客。
而是冥冥之中，仿佛自那九天云海之上，投下的一道淡漠目光。
“是那位剑仙？”
老黄的心，沉到了谷底。
当年，他于武帝城头，败于王仙芝之手，曾以为那便是人力所能企及的极限，是天道之下的无上恐怖。
可现在，这座终南山上，那位素未谋面的白衣剑仙，其威势，恐怕分毫不逊于那东海武帝！
“快走！”
此刻，他心中再无半分侥幸，只想立刻离开这片是非之地。
后悔。
无尽的后悔，如同潮水，将他彻底淹没。
早知就不该由着世子的性子，前来此地。
“咳……咳咳……”
一阵剧烈的咳嗽声，自身后传来。
徐凤年醒了。
他挣扎着，想要从老黄的背上下来，那双本还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桃花眼，此刻早已是被无尽的屈辱与怨毒所彻底填满！
“放我下来！我要他死！我一定要他死！”
他嘶吼着，状若疯魔。
他徐凤年，自出生以来，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？！
老黄的脸上，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。
“世子，再不走，我们，便真的要死了。”
“他敢？！”徐凤年目眦欲裂，“我爹麾下，三十万北凉铁骑，连那离阳皇室都要忌惮三分！区区一个大宋境内的江湖草莽，便是那大宋王朝，我爹也说灭就灭！”
“此仇不报，我徐凤年誓不为人！”
老黄闻言，心中，只剩下一声悠长的叹息。
世子这数年的游历，终究是未曾到家。
这心性，还是差得太远。
你父亲强，是没错。
可人家现在，就要杀了你。
你又能如何？
待到日后报仇？
人死灯灭，一切成空，还有什么用？
他心中，竟是莫名地，生出了一丝冷意，一丝想要就此离去的冲动。
他正欲开口，再说些什么。
突然！
他那浑浊的老眼，猛然一凝！
他放下徐凤年，身形一转，面朝来路，那张苍老的脸上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。
徐凤年还在愤怒地咆哮，冷不防被他放下，跌坐在地，被那剧痛牵引，更是痛苦地咳嗽起来。
“老黄！你做什么？！”
老黄没有回答。
他只是死死地，盯着那远方的天际。
徐凤年惊愕之下，也终于是反应了过来。
只见，远处。
一道漆黑如墨的璀璨剑光，正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恐怖速度，撕裂长空，朝着他们的方向，暴射而来！
一道冰冷得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，如同九幽之下的寒风，滚滚而至。
“一个，都别想走。”
老黄发出一声怒喝，整个人冲天而起，那柄破旧的木鞘长剑，终于，彻底出鞘！
一道古拙而又霸道绝伦的璀璨剑罡，横贯长空，朝着那道黑色剑光，狠狠地斩了过去！
“终南山，当真要与我北凉，不死不休吗？！”
回应他的，是燕十三那更加冷漠的声音。
“主上令，北凉，敢来，灭之！”
徐凤年闻言，骇然欲绝！
老黄的心，也彻底地沉了下去。
他发出一声悲壮的长啸，手中剑势，再无半分的保留！
“世子，走！”
他已知晓。
对方的杀意，已决！
再无半分回旋的余地！
徐凤年这一次，是真的被吓得屁滚尿流。
他连滚带爬地，朝着远处，亡命奔逃！
两位当世顶尖的天象剑客，于这荒野之上，展开了惊天动地的生死搏杀！
剑气森然，纵横激荡！
周围的山石，如同腐土一般，不断地崩裂破碎！参天的古木，被那逸散的剑气，成片成片地拦腰斩断！
很明显。
燕十三那纯粹到了极致的死亡剑意，比之老黄那古拙的剑法，要更胜一筹！
同为天象圆满。
此刻，心境已然是再做突破的燕十三，更强！
不过是短短数十个回合的交锋。
老黄的身上，便已是添上了数道，深可见骨的恐怖剑痕！鲜血，不断地自他口中喷涌而出！
“世子！快走啊！”
他嘶吼着，用自己的性命，为徐凤年，争取着那最后一线的生机！
徐凤年惊骇欲绝地回头望了一眼。
他看着那道，为了自己，正在浴血拼杀的苍老身影，那双被恐惧与怨毒所填满的眼眸之中，终于，涌出了一丝真正的仇恨！
“老黄！你放心！我徐凤年在此立誓！今日之仇，来日，我必将亲率我北凉铁骑，踏平终南，为你报仇雪恨！”
听到这声嘶吼，老黄那本已有些涣散的眼眸之中，竟是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。
他猛地深吸一口气，将体内那最后残存的真元，尽数地，灌注于手中长剑之内！
“剑九，六千里！”
一道璀璨到了极致，仿佛能绵延六千里而不绝的浩瀚剑光，横空出世！
这是他此生，最强，也是最后一剑！
而对面的燕十三，那双幽深的眼眸之中，没有半分的动容。
他只是平静地，举起了手中的漆黑长剑。
“剑二十三。”
一剑出，天地，仿佛都陷入了一片死寂！
一方由纯粹的死亡剑意所构筑而成的绝域，轰然降临，将那道绵延的璀璨剑光，彻底地笼罩，绞杀，碾碎！
轰隆！
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！
那道璀璨的剑光，寸寸断裂！
老黄的身影，如同断了线的风筝，自半空之中，重重地跌落在地。
“好……好剑法……只怕，你，已是半步陆地神仙了吧？”
他看着那道，缓步朝着自己走来的黑衣身影，口中，不断地涌出鲜血。
“可否……放过世子……他还……不懂事……”
燕十三的眼中，没有丝毫的怜悯。
“不可。”
冰冷的两个字，是他最后的回答。
剑光，一闪。
一颗带着无尽不甘与解脱的头颅，冲天而起。
燕十三伸手，凌空一招，将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，握于手中。
而后，他再次化作一道漆黑的剑光，朝着那道，正在远处亡命奔逃的狼狈身影，飞速追去。